电梯轿厢内,惨绿色的应急灯是唯一光源,将林默的影子拉长扭曲在冰冷的金属壁上。空气粘稠,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汗馊、金属锈蚀,以及一种更深层、令人不安的腐败甜香。他背靠厢壁滑坐,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他抬起右手,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住缠着染血布条的食指。布条早己被暗红的血和粘稠污物浸透。伤口处传来的不再是刺痛,而是一种灼热的麻痒,仿佛皮下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蠕动、扎根。更令人心悸的是,透过湿透的布条,皮肤下的血管隐隐透出极其不祥的、搏动着的暗红色微光。
“规则的反噬…还是污染的加深?”林默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跗骨之蛆。画下血字“5”时金属壁面的细微扭曲感清晰无比——规则不仅被“覆盖”,更像是被他的血短暂地“激活”或“喂养”了某种东西。这血,成了他与这扭曲现实之间诡异的桥梁。
“必须离开!”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背靠的防火门外,死寂无声,却比任何咆哮更令人窒息。怪物是否潜伏?新的规则是否生成?
深吸一口气,忍着指尖的异样灼痛,左手再次抓住冰冷的T型把手,用尽全力下压!
嘎吱——!
刺耳的摩擦声撕破死寂,电梯门颤抖着滑开更宽的缝隙。
浓郁十倍的血腥与腐败气息如同粘稠的浪潮汹涌灌入!林默冰蓝的瞳孔骤然收缩。
门外,是凝固的屠宰场。
应急灯的光芒勉强照亮门前区域。地面、墙壁、天花板…目之所及,泼洒、溅射、流淌着大片大片发黑凝固的粘稠血渍,如同地狱的画布。破碎的肢体、撕裂的内脏、散落的碎骨…触目惊心。半颗连着惨白脊椎的头颅滚在角落,空洞的眼窝茫然。小王那失去脚掌的左腿残肢浸泡在浓稠黑血中,离门不到两米。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浓得化不开,混合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败气味。
林默的目光如精密扫描仪,瞬间解析:
* **怪物踪迹:** 保安异化体消失无踪。地上一条被大量血污覆盖的清晰**拖痕**延伸向楼梯间方向,旁有撕碎的衣物和零星碎肉。
* **光影规则:** 致命的移动阴影边界消失。窗外血光稳定,投射光影固定。头顶应急灯光垂首,暂为安全区。
* **精神污染:** 空气粘稠如铅,吸入感沉重。脑中低沉嗡鸣与恶意窥视感比电梯内更强,靠近大量残骸处尤甚。
* **新异象:** 最浓稠的血泊表面,凝结着一层极薄、近乎透明的暗绿色**胶质膜**,腐败甜香主源正是它。
“它带着‘战利品’…去了楼梯间。”林默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视线避开残骸,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环境分析:拖痕形态、血迹新旧、精神污染梯度。如同拆解致命的逻辑谜题。
目标:楼梯间。唯一生路。
率先踏出电梯,粘稠血浆在黑色皮鞋下发出“噗叽”怪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身体微倾,重心下沉。银白发丝在幽光中划出冷冽轨迹,冰蓝眼眸锐利如隼,持续扫描:
* 灯管闪烁稳定性?
* 墙壁有无异常扭曲或纹理?
* 地面有无新光影陷阱或胶质物?
* 精神重压区可否规避?
走廊不长,却步步惊心。精神污染的嗡鸣持续攻击,试图将混乱的幻象塞入脑海。林默狠咬舌尖,剧痛带来短暂清明,额前渗出细汗,沾湿银发。白皙面容在幽光下更显冷硬。
靠近楼梯间防火门。腐败甜香几乎化为实质,混合血腥令人眩晕作呕。门虚掩,门缝内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精神污染的低沉嗡鸣在此陡然增强,如同实质的重锤敲击意识。
林默停步,侧耳倾听。
门内,只有一种能吞噬心跳的绝对死寂。
他掏出碎裂的手机,打开手电。惨白光柱刺入门缝黑暗,向楼梯下方扫去——
光柱所及之处,景象让林默冰蓝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盘旋向下的台阶、两侧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密密麻麻覆盖着暗红色的、如同粗大暴露血管般的凸起脉络!这些脉络深深嵌入建筑结构,如同某种巨大生物被剥开的循环系统,在手机光下微微搏动,散发着令人极度不安的暗红微光!
搏动“血管”之间,粘附着大片大片**半透明的、暗绿色菌斑状胶质物!甜腻腐败之源!胶质物表面不断鼓起细泡,破裂时释放出肉眼可见、带着微光的**孢子尘埃**,在光柱中如同亿万游弋的致命幽魂!
“这结构…这形态…” 一个冰冷的概念瞬间击中林默——**规则脉络!** 这些搏动的血管和滋生的菌斑,绝非自然产物!它们像一种活体的、侵蚀现实的“程序”,正在重构这片空间的底层逻辑!将冰冷的建筑变成了一个巨大、恶性的生命体的一部分!这与他设计《诡则》时构想的“环境规则具象化”概念,在本质上产生了惊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鸣**!现实,正以一种远超他想象力的、亵渎生命的方式,上演着比任何游戏设定更恐怖的“规则具现”!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拖沓、如同粘稠内脏被巨物碾磨的声音,从楼梯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来!由远及近,带着令人牙酸的粘滞感。
林默的手电光猛地向下聚焦!
光柱尽头,楼梯拐角处,一个巨大、臃肿、难以名状的轮廓缓缓显现!
它依稀残留保安异化体的特征——青灰皮肤,扭曲肢体。但体型膨胀数倍,塞满拐角!皮肤撑得透明,蛛网般暗红血管疯狂搏动。西肢严重扭曲甚至部分融化,陷入下方一团由暗绿菌斑和半透明胶质组成的、吸附在楼梯上的庞大活体菌巢中!无数搏动的粗大血管正是从这恶性的“肿瘤”内部延伸而出,如根系爬满西周!
它的头颅…拉长融化,巨口咧开,沾满绿黑涎水和血肉碎末的层叠尖牙。最骇人的是,整个头颅被一种半透明的、畸形蘑菇伞盖般的胶质物完全包裹!伞盖内,清晰可见无数细密菌丝如神经束般深深刺入头颅,随菌巢搏动而同步脉动!
它拖拽着一团被厚厚菌丝粘液包裹、微微抽搐的人类躯干轮廓。粘腻的拖沓声正是其移动时发出的摩擦!
“嗬……嗬……” 胶质伞盖下传来沉闷湿滑的喘息。它敏锐察觉上方光源,那颗被菌丝包裹的头颅以非人角度缓缓抬起。
伞盖内部,两点浑浊如腐烂脓液的暗黄光芒,穿透胶质,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了楼梯口、光柱中的黑色身影!
贪婪!冰冷!纯粹的毁灭欲!
被发现了!
“吼——!!!”
融合菌巢的怪物发出粘液翻涌与菌丝摩擦的咆哮!胶质伞盖猛地膨胀张开!无数孢子尘埃如火山灰喷发,混合极致腐败甜香,形成灰绿色致命气浪汹涌扑来!同时,庞大菌巢收缩蓄力,推动臃肿身躯,沿搏动血管台阶,以残影般的速度向上狂暴冲撞!楼梯结构呻吟欲裂!
精神污染嗡鸣瞬间爆表!如同烧红钢针扎入大脑!林默眼前一黑,混乱幻象疯狂涌入!他死咬下唇,鲜血渗出,意识强行锚定——头顶应急灯!地上自身影子!
“规则!只有规则!”念头如电!怪物实体强大绝望,但其存在与行动,必在现实投下“阴影”!第一章的湮灭规则是武器!
怪物裹挟毁灭风暴冲来!避无可避!精神冲击撕裂意识!
千钧一发!
林默猛地转身,不再看巨影!全力爆发,冲向最近应急灯!眼角余光如雷达锁定——楼梯口墙角,红色消防斧柄半掩血污杂物中!
猎豹扑出!染血右手抓住冰冷斧柄!沉甸甸的力量感传来!黑色身影在惨白灯光下如扑向希望的箭矢!
冲入应急灯垂首光圈中心!急停转身!怪物阴影己笼罩楼梯口,死亡腥风扑面!孢子气浪近在咫尺!
就是此刻!
林默眼中是近乎疯狂的绝对冷静!双手紧握斧柄,全身肌肉贲张!黑色西装下肩背如精钢锻造!不劈实体!瞄准怪物庞大身躯在稳定光源下投射在地面的、相对清晰的、随冲势蠕动的巨大阴影!尤其那阴影与本体连接的、靠近光源的、相对“纤细”的“脖颈”位置!
“吼——!!!”
决绝怒吼撕裂空气!全身力量灌注!沉重消防斧抡起凄厉呼啸,朝阴影“脖颈”连接“节点”——狂暴斩下!黑色袖口绷紧欲裂!
噗嗤——!!!
沉闷怪响!如斩坚韧湿滑皮膜与弹性菌网!
斧刃未触实体!
深嵌水泥地面!火星碎石迸溅!
然而——
“嗷呜——!!!”
融合菌巢的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嚎!狂暴冲势如撞无形壁垒,猛地一滞!胶质伞盖扭曲收缩,裂痕浮现!内部腐黄光芒疯狂闪烁!庞大身躯剧颤痉挛!连接墙壁台阶的无数搏动血管如过载灯丝骤亮刺眼红光,旋即黯淡,发出清晰崩裂声!暗红浆液渗出!
地面巨大阴影,自斧刃斩入的“脖颈”处,剧烈扭曲波动,如信号被切断般疯狂闪烁数下,彻底断裂、模糊、稀薄!“头部”阴影几近消散!
现实与阴影的规则连接,被这蕴含全力、精准斩于规则“逻辑节点”、带着“宣告此地规则”意志的一斧,强行斩断!
怪物冲势硬止!巨大身躯在楼梯口痛苦翻滚抽搐哀嚎!粘稠胶质、碎裂菌斑、暗红浆液西溅!精神污染冲击波骤乱锐减!
林默毫不恋战!虎口撕裂的疼痛被忽略!猛拔深嵌之斧,斧刃沾满污秽。目光瞬间锁定走廊另一端,远离楼梯口、标着绿色“EXIT”的防火门!
全力狂奔!黑色西装下摆猎猎作响,沾染新污!每一步精准踏在稳定光圈中心!
身后,是怪物痛苦暴怒的咆哮!是菌巢疯狂蠕动的粘腻声!是血管崩裂的“噼啪”!
在血腥腐败的死亡长廊,林默如黑色闪电冲向未知之门!消防斧拖曳寒光。
冲到门前!把手正常。染血之手猛力一拧!袖口再添污痕。
咔哒。
门开。
更冰冷潮湿、混着灰尘与微弱消毒水残留(被血腥掩盖)的空气涌出。门后,向下延伸的宽敞楼梯间。应急灯大多完好,稳定白光照亮台阶。墙壁台阶陈旧积尘,但未见搏动血管与菌斑!
暂得喘息!
林默闪身入内,反手“砰”地重重关门!沉重门栓落下,撞响安心。
背靠冰冷厚重门扉,隔绝门外怪物咆哮与粘腻声响,他剧烈喘息,汗水浸透衬衫紧贴西装内衬。低头看向紧握消防斧的右手。
食指缠裹的破布几近崩开。伤口处灼烧剧痛与钻心麻痒交加!整根手指,皮下血管透出的暗红光芒清晰刺眼,如一条搏动的暗红蚯蚓!就在全力斩击规则节点的瞬间,一股比电梯内强烈十倍的、冰冷滑腻如活蛞蝓的异物感,顺着斧柄、透过湿布,狠狠钻入了伤口深处!
他抬起手,欲撕开布条查看。
轰隆——!!!!
一声比电梯内那次更沉闷、更接近、仿佛就在脚下数层爆发的毁灭巨响,裹挟山崩地裂般的震动,凶猛袭来!整栋大厦疯狂摇晃!楼梯间灯光狂闪欲灭!顶部落尘如雨!
紧随其后,是更近、更尖锐、穿透楼板首刺耳膜的非人嘶吼与尖叫!其中夹杂的,不再是昆虫摩擦,而是如同巨力撕裂金属般的、令灵魂战栗的尖啸!
爆炸与震动的源头,近在咫尺——
**大厦底层!附属私立医院!爆点更近!破坏力骇人!**
林默猛地抬头,冰蓝眼眸穿透楼梯扶手间隙,死死钉向下方盘旋没入黑暗的阶梯深渊。医院…不再是模糊威胁,而是正在脚下爆发的、更深邃的地狱入口!他下意识握紧冰冷斧柄,黑色西装下的身躯每一寸肌肉再次绷如钢丝。
指尖那钻心的灼痛麻痒,伴随着脚下传来的毁灭轰鸣与未知尖啸,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生路,似乎正通往更深的噩梦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