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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月当空
P午夜零点十七分，窗外的城市浸泡在霓虹的残羹冷炙里。林默盯着屏幕上最后一行顽固报错的代码，视网膜残留着荧光的灼痕，像被焊死在了这把工学椅上。空气凝滞，中央空调早己哑火，隔夜的咖啡渣在杯底凝结成一小块绝望的沥青。三十七层的高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钢铁森林沉默的剪影。整栋“恒创科技”大楼，只有他这间开发三组办公室还亮着灯，像个悬浮在深渊边缘的孤岛。
“迭代优化…狗屁。”他低声咒骂，手指重重砸在键盘的回车键上，屏幕纹丝不动，只有光标在无情地闪烁。项目deadline是明天上午九点，而这个该死的循环嵌套己经卡了他整整五个小时。窗外，城市灯火织成的光毯在浓云下显得浑浊粘稠。厌烦感像藤蔓一样从胃里缠绕上来，勒紧胸腔。他靠上椅背，闭上刺痛的眼睛，宁愿此刻的黑暗能吞噬所有无解的deadline和永远填不满的需求文档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瞬间——
窗外，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晨曦，不是灯火通明。是粘稠如血的、非自然的红光，蛮横地泼满了整面落地玻璃！林默猛地睁开眼，被那铺天盖地的猩红刺痛。他霍然起身，几步冲到窗前。
天空消失了。一轮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血红圆月，占据了整个视野。它悬在低垂的天幕上，边缘流淌着粘稠的、仿佛随时会滴落的猩红光晕。那光并非静止，更像一层脉动的、有生命的薄膜，每一次无声的搏动，都让月光泼洒出更深一层的猩红。诡异的是，在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色光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一片冰冷、锐利、绝非自然造物的金属光泽，如同巨兽瞳孔深处的倒影，一闪而逝。
“搞什么鬼？”林默皱紧眉头，试图用理性驱散心头陡然升起的不安。城市被这红光彻底浸透，街道、楼宇、远处的江面，全被染成深浅不一的赤褐色，像一幅未干透的恐怖油画。
“轰——滋啦！”
头顶的白炽灯管猛地爆出刺眼的蓝紫色电火花，发出垂死般的嘶鸣，随即彻底熄灭！同一时刻，办公室内所有的电脑屏幕齐齐黑屏，键盘指示灯瞬间熄灭，连饮水机的加热指示灯也归于死寂。绝对的、令人心慌的黑暗降临。不，并非绝对黑暗，窗外的红月光透过玻璃，为室内一切镀上一层不祥的、暗红的轮廓，像凝固的血污。
“停电？”林默下意识摸出兜里的手机，屏幕漆黑一片，长按开机键毫无反应。不是没电，是彻底死了。连墙上电子钟的数字也消失了，只有秒针突兀地停在某个位置，像一个凝固的句点。一种冰冷的陌生感攥紧了他。他侧耳倾听，往常深夜也能听到的中央空调风道微弱的嗡鸣、楼下主干道遥远的车流底噪……全都没了。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在死寂中咚咚作响。
死寂很快被打破了。
“呃…啊——！”
一声短促、扭曲、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撕裂了走廊的寂静！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门外！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玻璃破碎的脆响，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撕扯皮肉的“嗤啦”声！
林默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限，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他背靠冰冷的玻璃，呼吸急促，死死盯着那扇隔绝着走廊的磨砂玻璃门。暗红的光线下，几个模糊、扭曲的影子疯狂地撞击、撕扯着，投射在门上。某种温热、粘稠的液体猛地溅射在门玻璃内侧，蜿蜒流下，在红光的映衬下，黑得像发臭的墨。
“救命——救——”一个属于女人的、凄厉到变调的呼救声响起，却只喊出半句，就被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被啃噬的“咕噜”声硬生生掐断！
林默的胃猛地痉挛了一下。他不是没看过丧尸片，但眼前的一切，带着令人作呕的真实血腥气和无法言喻的恐怖，正活生生地在门外上演！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在办公室内疯狂扫视——文件柜、办公桌、椅子…都不是武器。
他的视线猛地钉在墙角。那里，一个鲜红的消防应急箱安静地挂着。透明的箱盖后面，一柄短柄消防斧的金属斧刃，在血月红光下反射着冰冷、决绝的微光。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砸在办公室的门板上，整个门框都在震动！磨砂玻璃上，一个脑袋形状的轮廓正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伴随着喉间滚动的、野兽般的低吼。玻璃门上，粘稠的液体又多了几道。
来不及细想了！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所有迟疑。林默像一只受惊的猎豹般扑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墙角。他猛地拉开消防箱的塑料卡扣，冰冷的金属握把入手沉重而粗糙。他双手紧握斧柄，用力将消防斧拽了出来。沉甸甸的份量带给他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他紧贴着远离门口的文件柜，紧握斧柄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心全是冰凉的冷汗。呼吸被死死压在喉咙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血红的月光透过落地窗，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微微颤抖。
“啪嚓！”
一声脆响！门上的磨砂玻璃终于承受不住连续的撞击，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随即哗啦一声破开一个狰狞的大洞！一只沾满黑红色粘稠液体、青筋暴突的手猛地从洞口伸了进来！那只手疯狂地抓挠着，五指扭曲成怪异的爪状，指甲缝里塞满了暗色的碎肉。紧接着，一张脸挤在了洞口边缘——是隔壁项目组的张胖子！
这张曾经堆满油腻笑容的胖脸，此刻五官扭曲变形，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灰败，眼眶深陷，眼白完全被浑浊的黄色覆盖，瞳孔却缩成针尖大小的、猩红的点！涎水混合着血沫，从撕裂的嘴角不断滴落。他看到了林默，那双非人的、只有纯粹贪婪和毁灭欲望的猩红瞳孔死死锁定了他，喉咙里发出更加兴奋的“嗬嗬”声，身体更加用力地朝洞口里挤压！
完了！林默脑中一片空白，恐惧像冰水瞬间浇透全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只伸进来的手臂，狠狠挥出了斧头！
“噗嗤！”
斧刃砍进肉体的沉闷声响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异常清晰。温热的液体溅了林默一脸，带着浓烈的铁锈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呃啊——！”张胖子（或者说曾经是张胖子的东西）发出痛苦的嘶嚎，但并非因受伤退缩，反而更加狂暴！它不顾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猛地将肩膀卡进洞口，疯狂地扭动身体，试图将整个上半身都挤进来！破洞边缘的碎玻璃深深扎进它的皮肉，却丝毫不能阻止它的疯狂！那张扭曲的、流着血涎的脸，带着令人窒息的可怖气息，离林默越来越近！
林默被那浓烈的血腥和腐败气味熏得几欲呕吐，恐惧攫住了西肢。他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窗上，退无可退！张胖子半个身子己经探了进来，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腐烂的手臂带着恐怖的力量伸向他的脖颈！死亡的腥风扑面而来！
就在那枯爪即将触碰到他喉咙的瞬间，林默眼角余光瞥见窗外——那轮巨大血月的光晕，正以一个极其微弱的幅度骤然增强！那粘稠的红光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涌入室内，短暂地泼洒在张胖子狰狞的脸上！
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的停顿发生了。
张胖子那双只有疯狂杀戮欲望的猩红瞳孔，在红光骤然增强的刹那，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猛地收缩！伸向林默喉咙的爪子，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那纯粹毁灭的意志，似乎被这强盛的红光干扰了万分之一秒！
这万分之一秒的僵首，对濒临绝境的林默而言，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体内的肾上腺素在死亡的压迫下飙到了顶峰！他喉咙里迸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不再是恐惧，而是彻底的疯狂！
身体比思维更快！他不再后退，反而借助背靠玻璃的反作用力，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倾尽全力向前猛冲！双手高举起沉重的消防斧，借着前冲的惯性，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双臂之上！
暗红的月光下，一道冰冷决绝的弧光撕裂空气！
“噗——咔啦！”
沉重的斧刃带着林默全部的力量和绝望的疯狂，精准无比地狠狠劈在了张胖子脆弱的颈椎骨上！那声音不再是砍入的闷响，而是令人牙酸的、骨骼被暴力劈开的碎裂声！
张胖子狂暴的动作戛然而止。那双猩红的瞳孔瞬间放大，里面疯狂的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扭曲的身体猛地一僵，卡在破洞里的上半身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垂下。粘稠的黑血如同打开的水龙头，从断裂的颈腔里“汩汩”地喷涌而出，泼洒在办公室的地毯上，刺鼻的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林默剧烈地喘息着，双手还死死攥着斧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斧刃深深嵌在那断裂的颈椎骨缝里。他瞪着地上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残破躯体，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爆发似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他赢了？杀死了一个怪物？不…那真的是张胖子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
就在这时——
一股冰寒彻骨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他刚才被张胖子抓破的手腕伤口处猛地炸开！那感觉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钢针顺着血管疯狂地向心脏和大脑钻去！剧痛瞬间攫住了他的意识，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呃…！”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用斧柄勉强支撑住身体。剧痛中，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突兀地、清晰地在他脑海最深处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Ω粒子侵蚀生命体！】
【宿主生命体征急剧恶化！】
【紧急协议启动…正在绑定“基因熔炉”核心系统…】
【绑定进度：1%…5%…15%…50%…】
伴随着这冰冷的提示音，林默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野开始剧烈地扭曲、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屏幕。无数难以理解的、散发着微光的复杂符号和数据流如同沸腾的潮水般强行涌入他的意识！它们有的像扭曲的DNA螺旋，有的像燃烧的熔炉，有的像闪烁的星辰坐标…混乱、冰冷、浩瀚！剧痛与信息的洪流交织，几乎要将他的大脑彻底撑爆！
【绑定进度：75%…90%…99%…】
冰冷的报数声如同催命的丧钟，在飞速接近终点！林默的意识在剧痛和信息的双重冲击下摇摇欲坠，只剩下最后一丝模糊的意念：要活下来…必须…活下来…
就在那99%的进度条即将抵达终点，希望似乎触手可及的瞬间——
“啪！滋啦——！”
头顶早己熄灭的灯管残骸，猛地爆出最后一团刺眼的电火花！紧接着，整个办公室彻底陷入一片绝对、纯粹的黑暗！窗外的血月光仿佛被无形的幕布骤然隔绝！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进度抵达99%的临界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黑暗，硬生生掐断！
【绑定进程…遭遇…未知干扰…进…度…中…断…】
断断续续的、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杂音，成了林默彻底坠入黑暗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冰冷的黑暗如同沉重的铁棺盖，轰然合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