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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返寒，夜风能沁进人骨子里。
郁夫人给郁崇山郁明檀两兄妹送了些保暖的衣物，缝了软棉的护膝和一对蒲团，免得他们跪伤膝盖。
她拉着兄妹二人的手，说了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忍不住掉泪。
好一会儿才离去。
站在祠堂外，穿堂风一吹，郁夫人脸颊处的泪痕冻干：“把今晚我进过祠堂的事，向绮霞院透一透口风。”
侍画不明所以。
郁夫人皱起眉：“得饶人处且饶人，明盈若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该亲自去和老爷求情，赦了她大姐大哥。”
侍画：“……”
她们回到荷香院。
郁夫人散了发，换上寝衣，胸口仍气闷。
郁明盈回来后，与她这个娘全然不亲近。
一得了空儿，只会往椿萱堂里钻。
有什么好东西都巴巴地送给老夫人一份。
郁夫人想不明白，郁明盈怎能如此狼心狗肺？
她生她时，九死一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难道郁明盈要因为这点小事同她闹？
她身为续弦，在郁府如履薄冰，必须要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拿捏不到半点错处。
郁夫人要强，生怕旁人议论，说她比不上原配那位。
所以她待郁明檀兄妹如同己出，胜过亲娘。
郁明盈该体贴她，和她一条心才是。
她心肠慈悲，雍容大雅，像她这样的好娘亲，打着灯笼也难找。
郁明盈有天大的福气才托生在她肚里，竟还不知足，同她拿乔。
郁夫人心灰意冷，拿定了主意。
得好好治一治郁明盈的脾性，把她掰正。
……
郁夫人离开后。
郁崇山呼出口浊气，跌倒坐地。
牵扯到伤处，他疼得龇牙咧嘴：“嘶，好痛！”
那日除了来施刑的人，还有大理寺的官吏。
他们奉命前来监督，施刑的小厮便没敢放水。
于是郁崇山结结实实挨了三十大板，几乎被打成烂肉。
他遏制不住眼中怒火：“郁明盈这个贱人，我定要她不得好死！”
“还有萧景晔，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日未必没有他匍匐于我脚下哀求的时刻！”
郁明檀跪得浑身酸软，膝盖青紫，笑容有气无力：“哥，咱们且忍耐过这一时。”
她脸上被蜂子蛰的伤处，还在火烧似的疼。
论起憎恨与怨怼，她胸膛里的火焰不比郁崇山少。
因郁明盈从中作梗，她的名声在贵女圈中可谓是一落千丈。
现在的她，根本不敢踏出门半步。
不过，她乃金玉质，绝非池中物。
就算一时跌进污泥中，迟早也会洗尽泥垢，大绽华彩。
郁明檀有这个信心。
“……幸好娘还向着我们。”郁明檀笑。
郁崇山隐约不屑：“算她识相，知道我们才是可依靠的。”
郁明檀平日里须打点人情，又得用胭脂首饰堆养一身贵气，挥金如土，皆是郁夫人在兜底。
又说郁崇山念书一事，他资质一般，家世一般，入不了国子监。
郁夫人西处奔走，拿银钱硬生生替他砸出一条前程路。
那便是民间大儒创立的善缘书院，天下闻名，许多学子挤破头也进不去。
郁崇山进了善缘书院，之后侥幸在秋闱中了个末等举人。
他并不感激郁夫人，只认定是她分内之事。
“祝兄长春闱取胜，一举夺得会元。”郁明檀柔笑，“待进殿试得了官位，便可娶妻了。”
郁府家底薄，比不得金陵傅氏累金如土。
彩礼钱自然也是由郁夫人出。
他们既喊郁夫人一声娘，她合该把最好的捧给他们。
至于郁明盈，不配与他们争。
郁崇山意气风发，眉眼张扬：“以我的样貌才气，若当不上状元，当个探花郎总绰绰有余。”
“到那时，我要娶也只会娶一品高门家的小姐，贤妻扶我青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
郁明檀赞同附和：“唯有这等女子才可般配大哥。”
他们对视一笑，齐齐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
仿佛此刻的疼痛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
日子慢悠悠地过。
几场润如油的春雨淅沥沥下过，庭院里的海棠抽出绿芽，枝桠间冒出粉白骨朵，隐隐有芬香沁鼻。
郁明盈每日吃得好，睡得好，原本显得单薄瘦弱的身躯变得柔润丰盈。
愈发显得她雪肤翠眉，清眸流盼，秀美宛如花神临凡。
秋枳进步神速，谦虚好学，遇到棘手难懂的，便缠着赵妈妈请教。
她嘴甜，赵妈妈也喜欢教她。
有郁明盈坐镇，秋枳大着胆子去做，很快便把绮霞院管得井井有条，小丫鬟们也服服帖帖。
上下一心，似一块铁板，任何苍蝇别想飞进来。
郁明盈得了清闲，每日只读书练字，或是去陪老夫人诵念佛经；遇着郁夫人，偶尔会打几句机锋，她从未有败绩，郁夫人气短，又拿她无可奈何。
十日之期堪堪过了，两兄妹也终于被放了出来。
他们安静异常，没来找郁明盈麻烦。
春杏忧心忡忡：“反常必有妖，大小姐可是在憋什么坏了？”
郁明盈笑了笑，捏她肉脸蛋：“有我在，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祸不枉至，福不徒来。
一个人做多了伤天害理的事，会招来灭顶灾祸。
她悠闲悠哉，等着看这两兄妹的下场。
又过了小半月，眼看快到开学之际。
萧懿欢邀郁明盈出街，她瞧不上库房里的陈物，想去选一套心仪的新用具。
正巧，郁明盈也想去选一支笛子，爽利应下邀约。
这日，用过早膳后，郁明盈正准备出门。
“明盈，且等一等。”
郁青松含笑赶来，他身后跟着袅袅婷婷的郁明檀：“你可是要与小郡君游市？正巧檀儿空闲无事，她与你们一道去。”
郁明檀笑得亲切婉约：“二妹妹，走吧。”
这些时日，一盒价值百两的神仙玉女膏堆在藕香榭，积成小山一般。
——皆是郁夫人的手笔，她对郁明檀向来大方舍得。
有了神仙玉女膏滋养，她的肌肤恢复如初，甚至比从前更娇嫩滑腻，光彩照人。
“小郡君给大姐也下帖子了？”郁明盈微讶，看向郁青松。
“不请自去，这不合礼数。”
郁青松被她看得赫然，不自在摸了摸鼻尖：“姑娘家一块玩，哪里讲究这些，你大姐和你是一样的。”
“是啊，二妹妹那么小气做什么。难不成是怕我抢走小郡君对你的喜爱？”郁明檀语气打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