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绝望与新生
邢佑七窍流出暗红色的液体,如同被抽走了生气的人偶,瘫在自家寿宴的主席台上。视野里最后清晰的,是邢南宇。那个叫了他三十二年“爸”的人,正拿着一把匕首,精准地捅进自己心口。刀柄上,还滑稽地粘着块奶油寿桃。
疼?感觉不到了。猩红的液体缓缓地离开身体,带走最后一点温度,也带走了这荒唐一生的重量。
今天,是邢佑63岁寿宴。半小时前,幼子邢南宇前来敬了一杯酒,称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不曾想,仅仅过了十几分钟,邢佑便感觉五脏六腑开始剧烈疼痛。
“你…你在酒里放了什么?”邢佑指着邢南宇质问道。邢南宇却不紧不慢:
“爸……”
“那杯酒怎样?”
“您还满意儿子给您准备的惊喜吗?”
邢佑环顾西周,见其他人并无异样,心中猛地一沉,瞬间明白:是邢南宇那杯酒有问题!震惊与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竟会在寿宴上下此毒手。心中既有对儿子行为的痛心,又有对自己命运的不甘。
邢南宇邪魅地笑着,嘴角高高扬起,近乎扭曲。邢佑己痛得说不出话,瘫倒在主席台上。邢南宇走到邢佑面前,不知何时己拿出匕首,“去死吧!老东西!”精准地刺向邢佑的心口。
“呃……”剧痛混合着毒发的撕裂感,让邢佑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喉咙里只剩下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更多的血沫从嘴角涌出。
“爸!”撕心裂肺的喊声炸开,是他大儿子邢南军。这个糙汉子红着眼,像头被激怒的野牛,撞开人群要冲上来,却被几个早有准备的“亲戚”死死摁住。那些人,脸上带着狰狞和冷漠,显然是林可的人!
“哥!”二女儿邢南星此刻却像离了水的鱼,徒劳地张着嘴,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被两个穿着花哨、涂脂抹粉的女人嬉笑着拦住。
“放开我姐!”小儿子邢南昌最是机敏,抓起桌上的酒瓶就要砸,却被人一脚踹在腿弯,狼狈地扑倒在地,眼镜飞出去老远,镜片碎裂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而他的妻子,林可,就站在离他不到五步的地方。穿着一身崭新得体的绛紫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没看他,没看儿子,也没看女儿。她只是皱着精心描画的眉,微微侧过身,小心地避开从邢佑身上溅到她新旗袍下摆的几滴温热猩红,嫌恶地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动作优雅得像在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妈!”邢南军目眦欲裂地嘶吼,几乎要挣脱钳制,“你看爸啊!那是爸!”
林可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施舍般地将目光投向邢佑。那双曾经盛满柔情,后来只剩下冷漠和算计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他血污狼藉的脸。没有痛惜,没有惊慌,只有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甚至,嘴角似乎还极其隐秘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邢佑残存的意识像被冰锥狠狠刺穿。就是这双眼睛!三十三年前,1982年7月18日那个闷热的下午,当他踹开村西头王良家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撞破床上那对颠鸾倒凤的男女时,林可慌乱裹上衣服后看向他的第一眼,就是这样!心虚、躲闪,却又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诡异的平静!当时他只觉天旋地转,血气上涌,恨不得当场撕碎了这对狗男女。可最后呢?最后他似一只脊梁被敲断的丧家之犬,在那些“为了孩子”、“家丑不可外扬”的劝说里,在看着林可微微隆起的小腹时,竟把这滔天的耻辱和着血泪生生咽了回去!
七个月后,邢南宇出生了。林可抱着那个皱巴巴的婴儿,眼神游移地说:“佑哥,这是你儿子……”他信了。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信了。他是村长,他丢不起这个人!他更怕彻底失去林可,失去这个他曾如珍宝般呵护在掌心、以为会过一辈子的女人!他用村长的权势,逼死了王良那个混蛋,以为斩草除根就能掩盖一切。他给邢南宇最好的,试图用溺爱填平自己心底那个巨大的、名为“耻辱”的窟窿。
结果呢?他竟养大了一条毒蛇——王良的种!这孽种,在他六十大寿的“好日子”里,用一杯毒酒,一把刀,给他这窝囊透顶的一生,钉上了最耻辱的棺盖!
“呃……”邢佑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更多的血沫涌出来。他死死瞪着林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把她的脸,把这地狱般的景象,刻进灵魂深处。悔!滔天的悔恨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心脏!当初在他们私会现场,他就不该有半分犹豫!他该当场休了这毒妇!他该让这对奸夫身败名裂!他该……
【滴!检测到宿主强烈悔恨值溢出阈值!】
【‘预见之眼’系统强制绑定!】
【能量不足!启动紧急预案——】
【时间锚点锁定:1982年7月18日14时27分。】
【重生程序加载……10%…50%…99%…】
【警告!警告!时空连接能量不足…启动离线重生模式…滋啦…】
【重生成功!】
“呼——!”
邢佑猛地睁开眼,像溺水的人骤然浮出水面,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大口呼吸。没有鲜红液体的铁锈味,没有寿宴上劣质香烟和菜肴的混合气味,只有一股子……浓烈的汗臭与尘土味,夹杂着劣质花露水也盖不住的猪圈骚膻气。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眩晕感包裹着他。上一秒还是心口剧痛、浑身冰冷的濒死状态,下一秒却……身体充满了陌生的活力?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心口——那里皮肤完好,心跳沉稳有力,一下下撞击着他的掌心,蓬勃得让他心惊。又摸向自己的脸——皮肤紧致,没有松弛的皱纹,额角那道熟悉的疤痕触感清晰。
刺眼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热辣辣地打在脸上。他猛地坐起身,环顾西周。
土坯墙,糊着旧报纸,上面“农业学大寨”的口号还清晰可见。一张掉了漆的破木桌,上面搁着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角落里堆着锄头、镰刀。这……这分明是三十三年前,他当村长时在村委的临时宿舍!连桌上那个缺了口的茶杯,墙角那只正在结网的蜘蛛,都和他记忆深处模糊的影像完美重叠!
“真……真的回来了?”邢佑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嘶哑。他几乎是扑到墙角那面模糊的水银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