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
求书
第1 章 我要淮安哥哥做伴读
永昌十七年的春格外缠绵，御花园的琉璃铃铛在细雨里叮咚作响。七岁的赵明璃提着杏黄裙裾，耳坠上的明月珰随着奔跑乱晃，惊得青石径旁的蝴蝶兰簌簌颤动。
"殿下仔细摔着！"老嬷嬷捧着金丝蜜饯匣子追得气喘。
小公主忽然驻足，藕荷色绣鞋碾碎一片槐花。她仰头望着足有三丈高的古槐，枝桠间似有晶光流转——那是父皇新挂的琉璃铃铛，在暮春的薄雾里恍若九天星子坠入凡尘。
"嬷嬷且去歇着。"她狡黠一笑，趁嬷嬷擦拭额角的间隙，将蛐蛐笼往广袖深处塞了塞。待脚步声渐远，立即提起裙摆蹬住树干凸起。
湿漉漉的青苔在掌心化开，赵明璃咬着唇往上攀。离那串琉璃铃还有半臂距离时，忽听得头顶传来清泠泠的少年音："东南枝桠有蚁穴。"
她惊得手一滑，腰间蓦地圈过一道竹青色暗纹锦带。天旋地转间，己稳稳落在地上。抬眸望去，十二岁的沈淮安正收回手臂，鸦青色发带掠过她鼻尖，带着松墨与檀香交织的冷冽。
"你怎知我要摔？"小公主挣开他怀抱，绯色披帛缠上少年腰间玉珏。
沈淮安后退半步，目光扫过她袖口："蛐蛐笼卡在树皮裂缝时，震落了三片槐叶。"他自怀中取出素帕，轻轻擦拭她掌心血痕，"殿下若是要取琉璃盏，该从西侧秋千架借力。"
赵明璃怔怔望着少年低垂的眉眼。春阳透过枝桠在他眼尾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衬得那颗朱砂小痣愈发殷红。她忽然伸手戳他脸颊："你比太傅画的人偶还好看！"
少年耳尖瞬间染上薄红，从食盒取出翡翠盏："圣上赐的莲蓉酥，殿下可要用些？"
酥皮碎落在青石砖上时，赵明璃瞧见沈淮安指尖微滞。他忽然用银签挑起半块糕点，任碎屑落在蚁群经过的路径。不过须臾，搬运食物的工蚁竟纷纷绕行。
"呀！它们嫌点心太甜？"小公主凑近观察。
沈淮安将糕点收入帕中："许是御膳房新换了蜜糖。"他抬眸望向远处朱墙，"就像这琉璃铃，原该用西域进贡的冰蚕丝，如今却系着岭南的柘蚕线。"
话音未落，老槐突然簌簌作响。赵明璃循声望去，只见秋千架后转出明黄伞盖。沈淮安迅速将她护在身后，跪地时不着痕迹地用袍角遮住蚁群异状。
"璃儿又淘气。"永昌帝笑着扶起女儿，目光扫过沈淮安时顿了顿，"沈卿家的公子？倒有乃父之风。"
赵明璃忽然扯住父皇衣袖："我要淮安哥哥做伴读！"
永昌帝眼底掠过暗芒，抚着她发顶道："沈公子要随父研习刑狱卷宗，改日..."
话音被小公主脆生生的打断："那我要这个！"她踮脚拽下沈淮安腰间玉扣，却见内里刻着篆体"沈"字。
沈淮安正要解下玉珏，忽觉掌心一凉。赵明璃将贴身戴的羊脂玉佩塞给他："父皇说礼尚往来！"玉佩上刻着并蒂莲，花蕊处嵌着粒殷红珊瑚珠。
“臣谢过小殿下。”俊朗的少年恭恭敬敬地向小公主行了个礼后，小心翼翼地接过她递来的玉佩，并如获至宝般紧紧地握在了手心之中。他低垂着头，然而嘴角却情不自禁地上扬，心中更是难以抑制住那份喜悦之情。
此时，小公主正好奇地拿着少年的那块玉佩仔细端详着。明媚的阳光恰好穿透了晶莹剔透的玉佩，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刻在内里清晰可见的“沈”字竟然在光芒映照之下逐渐变为了鲜艳的红色，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神秘的灵力。
小公主满心欢喜地将珍贵的玉佩收入怀中之后，便像一只欢快的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沈修竹的身旁。只见她仰起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充满期待地问道：“沈伯伯，阿清姐姐为什么今天没有来找我一起玩呀？”
沈修竹微笑着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公主柔软的头发，语气温柔地回答道：“阿清今日正在厨房忙着制作新的糕点呢，她说等做好之后会第一时间送过来给小殿下你以及陛下品尝。”
听到这个消息，小公主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瞬间变得闪闪发光，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星。她兴奋地拉住沈修竹的衣袖，不停地摇晃着撒娇道：“那沈伯伯，我想吃阿清姐姐亲手做的槐花糕和糯米糍，好不好？”
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永昌帝见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满脸慈爱地将心爱的小公主一把抱起搂进怀中，调侃着说道：“咱们御膳房精心准备的各种美味糕点都无法满足朕的宝贝璃儿吗？”
小公主用脚拨弄着永昌帝腰间玉佩上的流苏，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满眼星辰的看着永昌帝：“才不是呢，阿清姐姐做的糕点好吃，御膳房的也好吃，父皇还夸过阿清姐姐呢！难道父皇不想尝尝阿清姐姐新做的糕点吗？”
永昌帝面带微笑，满眼慈爱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捏住了小公主那小巧可爱的鼻头，柔声说道：“你呀，真是个小鬼头！明明就是自己嘴馋想吃好吃的，还非得拿朕来当挡箭牌呢。”说罢，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公主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娇嗔道：“才没有呢！父皇您就知道取笑人家嘛~”
永昌帝宠溺的看着小公主，柔声道：“璃儿今天应该去完成太傅交代给你的功课任务了，不可再贪玩了。”
“朕现在要和你的沈伯伯以及沈哥哥商议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璃儿得乖乖的回到重华宫，可不得再到处贪玩了哦。”
小公主十分听话，再次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着站在一旁的沈修竹甜甜地说道：“淮安哥哥，你可要记得提醒阿清姐姐帮我做槐花糕还有糯米糍哟，我最爱吃她做的点心啦！”
说完，她才蹦蹦跳跳地离去，只留下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暮色渐浓时，沈淮安望着掌心玉佩出神。父亲说过，御赐之物皆有定数。方才永昌帝身侧的大太监，在看到翡翠盏碎片时，露出过转瞬即逝的惊惶。
宫墙外传来寒鸦嘶鸣，他忽然想起父亲今晨进宫前，特意换上了那件绣着银鳞的朝服——那是三年前北疆大捷时，圣上亲赐的鲛绡裳。
暮色漫过飞檐时，沈淮安在宫道转角被个洒扫太监拦下。那人佝偻着背往他手里塞了方锦帕，帕角绣着银鳞纹——正是父亲朝服上的图样。
"公子当心脚下。"太监声音嘶哑如裂帛，灯笼映出他右手缺失的尾指。
沈淮安将锦帕收入袖中，行至太液池畔才借着月光展开。素绢上洇着朱砂绘就的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晕开暗红血迹。他忽然想起今晨父亲立于祠堂的背影，青铜兽首香炉里插着三支未燃尽的断香。
宫墙内传来更鼓声，惊起寒鸦掠过水面。少年将锦帕浸入池中，血色星图遇水竟化作游鱼形状，鱼目处浮出蝇头小楷：申时三刻，慎观天象。
"沈公子好雅兴。"
紫袍玉带的掌印太监不知何时立在柳荫下，手中拂尘白如新雪。沈淮安转身行礼时，瞥见他腰间悬着的错金铜钥——本该缀着东宫令牌的位置，如今系着枚西域样式的狼首佩。
"王公公安好。"少年垂眸盯着对方皂靴上的龙纹，"今日御膳房的莲蓉酥..."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十数盏琉璃宫灯自摘星楼倾泻而下，恰似银河坠地。沈淮安瞳孔骤缩，那些破碎的琉璃片上，分明映出王太监袖中寒光。
"哎呀呀，这可是暹罗进贡的..."王太监跺脚疾走，拂尘扫过少年肩头时带起异香。
沈淮安按住袖中震颤的玉佩退至暗处。羊脂玉上的珊瑚珠突然发烫，借着月光细看，珠心竟有极细的孔洞。当他将玉贴近耳畔时，仿佛听到父亲沙哑的叹息："淮安，记住太微垣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