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家长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甚至带着点荒诞的黑色幽默。
陈烬外婆看着那份盖着大红公章、写着“国家特殊人才培养计划·土木工程专业(定向)”的录取通知书,又看看陈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忧虑。
她没多问,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陈烬的手背。
“去吧,小烬,你爸妈…当年也神神秘秘的,自己…多加小心”。
王铁山家则是另一番景象。
开始王父王母还有点忧虑,看着通知书上东北大学秦皇岛分校这名就不靠谱,什么民办野鸡大学?
最后在王铁山软磨硬泡下搜索了教育部官方网站,竟然真的在全国院校介绍最底层看见了这个校名——(内部培养专项)。
捧着那份同样写着“土木工程专业(定向)”、“毕业即获国家特殊编制”的通知书,两人激动得热泪盈眶,首呼祖坟冒青烟!
王父拍着王铁山的肩膀。
“好小子!没给老子丢脸,以后就是国家的人了!好好干!毕业就进电网!”。
王母更是张罗着要通知亲朋好友,王铁山心虚地拦了下来,借口说是学校怕造成不良社会影响,不让宣传。
王母自然一百个答应,生怕到手的编制跑了。
苏语眠这边稍微费了点口舌。
她父母拿着“东北大学秦皇岛分校-艺术鉴赏学院·特招”的通知书,看着上面同样唬人的公章和“国家财政全额拨款”、“包分配”的字样,又听苏语眠小声说“陈烬哥也被特招去那里了,学土木”,犹豫再三。
还是把电话首接打到了高中学校的校长办公室。
苏语眠原本还担心穿帮,想不到接通电话后对面学校校长居然和萧寒戟的说法如出一辙。
夫妻俩打消大半疑虑,再想到陈烬那孩子一向稳重靠谱,最终也勉强点了头,只是反复叮嘱苏语眠要跟紧陈烬,注意安全。
于是,在高三最后冲刺阶段,三个“被特招”的幸运儿,又或者说被命运选中的倒霉蛋,光明正大地请了长假,提前告别了高考。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又像偷来的时光。
没有高考的压力,没有灰雾的阴影,没有诡异的怪物。
三人第一次真正像普通高中生一样,解下了套在身上的鞍锁,感受着这座小城初夏的脉搏。
他们仍然清晨进入学校,夜晚下晚自习才离开学校,看着那些为高考或者艺考埋头苦读(练)的同学,心里暗爽。
科任老师们似乎也提前收到了三人己经被特招的通知,不再过问三人学业。
离开高考,三人才感受到青春该有的模样。
原来早起六点上学也没有那么痛苦,灰蒙蒙的天光混着清晨的露珠,静谧得让人安心;
原来学校的景色这么美丽,透过窗户看阳光透过树叶,淅淅沥沥洒在林荫底下,原来岁月是如此静好;
最让陈烬流连忘返的,是晚自习陪着苏语眠回家。
走在昏暗的校园路上,霓虹灯的橙黄色灯光就着小贩叫卖吆喝声,两人默默地就走了很远……
学校里,午休时。
三人会躺在空旷的操场草坪上感受时光流逝。
王铁山枕着书包呼呼大睡,苏语眠则安静地坐在陈烬旁边,膝盖上摊着素描本,勾勒日光、云霞和陈烬的侧脸。
永别了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永别了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永别了金考卷!永别了速写色彩人物像!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陈烬偶尔偏过头,看看苏语眠专注画画时的神色,心底里不可名状的情愫发芽。
学校图书馆不再是周末自习写作业的地方。
蝉鸣聒噪,阳光明媚。
王铁山总能翻出些封面夸张的旧小说看得津津有味,苏语眠则喜欢找那些插图精美的画册。
陈烬会抽出一本讲神话传说的厚厚旧书,指尖划过那些关于雷霆、星辰、种族的古老描述,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不知道该说少年心气不可估量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陈烬在王铁山撺掇下再次鼓捣那些“驱魔”玩意儿,不过这次两人不准备物理驱魔。
见识了秦风的力量,两人准备从迷信层面试试……
王铁山从闲鱼淘来个十字架和小瓶装的圣水,陈烬去道观找“张天师”求了张新画的符和桃木剑,故技重施带到学校藏起来。
结果毫无悬念,十字架和桃木剑不比烧火棍强,符纸成了废纸,圣水浇到灰雾里跟自来水没啥区别。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把那些“破烂”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
失败,但这次没啥恐惧,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和少年人对未来的隐隐兴奋。
傍晚,学校旁边最高的那座小山——菩提山。
夕阳把整个城市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远处重钢集团炼钢锅炉的白烟袅袅升起。
王铁山会买来几瓶冰镇北冰洋汽水,三人碰杯,气泡在喉咙里炸开。
苏语眠会靠着陈烬,小声哼着陈奕迅的歌,晚风吹起她的发梢,一如小时候两人在家门口依偎着等待父母回家。
王铁山对着落日大声嚷嚷着不着边际的幻想——“等老子学了超能力,先变个祖国人好好拜访下日本老师!”,惹得陈烬忍不住踹他一脚。
夕阳的余晖,朋友在身边的笑闹,还有苏语眠身体传来的温暖体温,这些珍贵非凡的温柔和陪伴,像一道脆弱的堤坝,暂时挡住了汹涌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惧。
“陈烬哥”,苏语眠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轻轻地问,“那个学校…会是什么样子呢?”
陈烬摇了摇头:“不知道”。
“但肯定…和这里不一样”。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
“不管是什么样,我们三个,一起闯”。
这段偷来的,平静得近乎奢侈的青春时光,如同一个悠长而温暖的梦。
梦醒时分,泪洒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