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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雾凝成诏书时，沈昭月正用断骨蘸着金锁熔浆写字。
滚烫的青铜汁在祭坛青砖上蚀出敕令，每一笔都惊起万千怨魂。新芽中的完整虎符悬在诏书上方，符身映着三百里焦土中游荡的残魄——每个都是萧景珩消散前的剪影。
"沈帅，皇城急报！"
斥候的嘶吼被腥风绞碎。沈昭月抬眸望向烽火台，见紫宸殿方向的狼烟竟呈优昙花纹。飘落的烟灰中裹着片残破诏书，朱砂字迹未干：「沈氏昭月，接旨赐婚」。
金锁突然震鸣。
沈昭月挥袖扫开烟灰，残诏背面浮出光幕——萧景珩的虚影跪在御前，腕间金线缠着赐婚圣旨。他颈侧月牙疤渗着血，唇形分明在说："祠堂桃木匣..."
子时的更鼓裹着雪粒砸在盔甲上。
沈昭月踹开祠堂残门时，惊见供桌上摆着七盏引魂灯。灯油是用金翅蛊虫炼的，焰心跃动间竟显出沈淮安的脸："月儿，匣中...是慕容氏的..."
桃木匣炸开的刹那，沈昭月嗅到熟悉的苦艾香。
匣中躺着卷褪色的婚书，与她在暗河所见截然不同——落款处按着三个血指印：慕容氏的优昙花印、萧景珩的狼首纹、以及她自己的齿痕。夹层中掉出半截骨哨，吹响时竟唤来阵阴风。
"月娘，回头。"
萧景珩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沈昭月握紧金锁转身，见三百傀儡军的残骸正从焦土中爬起，每具心口都嵌着鎏金穿花簪的碎刃。他们齐声诵念赐婚诏书，在雪地上踏出带血的喜字。
"这便是慕容氏的焚心诏。"萧景珩的虚影自傀儡阵中浮现，掌心托着碗鸩酒，"饮下合卺酒，轮回便可终结。"
沈昭月将金锁按入心口，青铜熔浆灼穿喜服："三年前慈安寺那碗毒药，也是这般说辞。"她甩出腕间金线缠住虚影，齿间咬破当年被他治愈的旧伤，"萧景珩，你还要骗我几世？"
虚影突然凝实。
萧景珩染血的手抚上她脸颊，温度与活人无异："这次是真的...月娘，我想你活着..."
惊雷劈碎牌位。
沈昭月看清他瞳孔中游动的金线——那不是蛊虫，而是密密麻麻的梵文咒语。赐婚诏书无风自燃，火焰在空中拼出星图，正是虎牢关地下万人坑的方位。
"好，我嫁。"
她突然夺过鸩酒一饮而尽，在萧景珩骤缩的瞳孔中扯开衣襟。金锁熔化的青铜汁顺心口淌下，竟在雪地上绘出北狄皇陵的暗道图："但我要这合卺酒，宴请百万冤魂！"
傀儡军突然暴动。
三百具"萧景珩"撕开胸膛，取出嵌在肋骨间的虎符残片。沈昭月将金锁残骸抛向空中，三百残符如群鸦归巢，拼成遮天蔽日的优昙花图腾。
"你疯了..."萧景珩的虚影开始消散，"焚心诏发动，整个北疆都会..."
"那就一起下地狱。"沈昭月拽住他残存的衣袖，将人扯入怀中。金线自两人交握处暴涨，缠住慕容氏未散的怨魄："看好了，这才叫真正的——"
「以爱为咒，以恨为引。」
地动山摇间，虎牢关遗址升起血柱。
沈昭月看着怀中萧景珩彻底化作星尘，腕间金线寸寸断裂。那些星尘随风飘向烽火台，点燃了沿途所有优昙花苞。
新帝的赐婚仪仗抵达时，只见焦土中央立着块残碑。
碑上无字，唯嵌着枚带齿痕的青铜虎符。符身缠绕着金线编的合欢结，结心系着半截桃木梳——梳齿间卡着片褪色的花瓣，正是当年芦苇荡中落在她鬓边的那枚。
血月西沉时，有人听见碑中传来骨哨声。
曲调依稀是上元夜，少年隔着火海为她吹的《安魂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