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沉入祭坛时,沈昭月左眼的空洞里钻出了青铜枝桠。
蛊母虫啃噬过的眼眶己成枯井,井底却涌着汩汩金液——那是萧景珩最后一粒魂珠化的浆,正顺着脸颊浇铸成面具。右眼烬双瞳映出骇人景象:万千青铜枝穿透她的骨血,在焦土上织就巨大的镜阵。
"月帅当心!"
副将的嘶吼被镜面吞没。沈昭月挥剑斩断缠住脚踝的青铜枝,断口处迸出的却不是木屑,而是细如发丝的金线。这些金线在空中扭曲成北狄文字,连起来竟是沈淮安的笔迹:
「镜非镜,虎非虎,破局当焚双目」
箭鸣破空而至。
沈昭月偏头避让时,烬双瞳骤然暴睁——箭镞上系着的不是羽毛,而是她当年埋在慈安寺的青梅酒封泥!箭矢钉入镜面的刹那,三百镜阵同时映出同一场景:五岁的萧景珩被铁链吊在祭坛,慕容氏正用鎏金簪剜出他的瞳仁。
"原来...这才是烬双瞳的来历..."
她抚上右眼滚烫的瞳孔,突然明白这能勘破虚妄的眼,正是萧景珩被生生剜出的左目所化。镜中少年在剧痛中望向虚空,唇形分明在唤"月娘"。
蛊母虫突然在颅腔尖啸。
沈昭月踉跄跌进镜阵中央,青铜枝趁机缠住西肢。右眼烬双瞳被迫首视最残酷的真相——每面镜中都在重演不同轮回,而萧景珩永远在重复着剜目、换血、替死的宿命。
"看见了吗?他为你死过九百七十三次。"
慕容氏的声音自镜海深处传来。沈昭月奋力抬头,见最大的那面青铜镜中,自己正握着鎏金簪刺入萧景珩心口。金线自他伤口涌出,缠上她的腕间化作胎记。
左眼的青铜面具突然暴长。
沈昭月感觉颅骨被枝桠穿透,剧痛中竟听见萧景珩的叹息:"剜了吧...剜了这双眼...就能..."
剑锋没入右眼的刹那,镜海沸腾。
沈昭月亲手挖出的烬双瞳坠地,化作只金翅蛊虫。蛊虫衔着染血的瞳仁飞向祭坛,在慕容氏惊怒的尖啸中,将瞳孔按进青铜镜的阵眼。
"萧景珩!你竟敢——"
镜面轰然炸裂,万千碎片映出同一画面:少年萧景珩跪在轮回井边,以心头血在井沿刻字。那些字迹随着轮回增多逐渐清晰,最终拼成沈昭月此刻嘶喊出的那句——
「月娘,别看!」
时空在此时重叠。
沈昭月握着滴血的鎏金簪,与三百年前的自己同时刺向镜面。青铜镜炸开的碎刃中,她看见真正的萧景珩被金线钉在虚空,心口插着九百七十三柄断簪。
"终于...等到你了..."他染血的手穿过时空,轻轻覆上她残缺的左眼,"这次...要笑着活下去..."
蛊母虫吞尽最后一丝魂血时,北疆落下了百年不遇的红雪。
沈昭月跪在镜骸堆成的坟冢前,左眼的青铜枝开出了优昙花。花瓣落地成刃,每一片都刻着萧景珩未能说出口的《长相思》。